魄力蘇南成 依法遷離攤販  軟腳朱立倫 只會就地合法  蘇南成指出默許壞習慣,社會怎能進步?」蘇南成以「決心」和「法治」割掉了市區裡的這塊瘤。

 

蘇南成力整台南攤販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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孫曼蘋

 

天下雜誌 第035期 1984/04/01 出刊

今年是政府整頓攤販的行動年,如今各級政府的整頓警鐘已經響起。而台南市長蘇南成,早在四年前就先人一步成了敲鐘人。去年九月,他更是不顧壓力、示威和陳情,把幾乎比台南市發跡還早的民族路夜市攤販遷走,蘇南成以「決心」和「法治」割掉了市區裡的這塊瘤。

夜幕垂在天際,千萬家燈火一盞盞的亮了。

 

將近四百個攤販沿著二十公尺寬的慢車道,羅列著各式各樣吃穿用的東西。不管是炎夏或隆冬,台南市民族路綿延兩百多公尺的夜市,始終是燈火輝煌的不夜城。就像府城的安平古堡、赤崁樓一樣,不夜城始終和台南市民一起生活著。

尤其是在台南市主辦的兩次區運會期間,民族路的「點心城」,夜夜張燈結綵、千百個人頭鑽動,風采絲毫不遜於白天運動場上的各項激烈競賽。

 

然而,就在它最風光的時候,蘇南成市長在去年七月底,趁著市議會休會期間,以一道強硬的行政命令宣判了它的死刑–民族路從九月一日起禁止設攤。

 

擠亂的死角

好多年前開始,民族路就成了台南市擠、亂的死角。三百多個列管有案的攤販和幾十個流動攤販,喧賓奪主的「暫時使用」這條道路二十多年。攤販、人潮、機車霸佔了中間的快車道,因此每天下午四點以後,這條南北縱貫公路的必經要道便寸步難移,逼得市府不得不在路口豎起「禁止車輛入內」的標幟,這麼一來,周圍道路更加擁塞。「要進民族路吃個東西,走路比開車繞路快得多,」一個市民這樣說。

 

「依照日據時代的都市計劃,台南市在人口三十五萬的時候,就該有一八六條都市計劃道路,但在現況下,當我們人口達五十五萬的時候,卻只完成了其中的四五%」,如果和剛剛修訂的新都市計劃相比,就更不足道了。再兩年就任期屆滿、按規定不能再連任的蘇南成市長憂心如焚的說:「今天我們就是日夜不停的做,也趕不上交通量的需求。」

蘇南成整頓道路交通的決心,最終指到了民族路。雖然台南已有市長強令拆除違建的前例,但是,和蘇南成有很深淵源的攤販,仍舊懷疑早先市府放出的風聲,將因發佈的只有幾行字的公告便成了事實。

 

在出身攤販之家的蘇南成的從政生涯中,攤販幾度都是他的重要支持著。就在打破台南有史以來的慣例、第二度當選市長時,以蘇南成為首的謝票行列,花了兩小時才「謝」完民族路。而隨著鞭炮迸出的火花,更是照亮了附近的夜空。

 

提出威脅

蘇南成自稱「一直感激父老的託付,」但是外縣市居民經常投書,向他檢舉民族路食物不潔、售價偏高,路兩旁店家聯名抗議攤販搶走生意,以及雙方經常發生毆鬥事件,使他不得不面對必須整頓的事實。

民族路可以說是台南各攤販區中的天之驕子。一個經由市府劃定的攤位,轉讓費竟高達八十五萬元;黃金地段的三個牛肉麵攤,一個晚上能合賣掉一條牛、兩百公斤的牛肉。

這裏的攤販多半都不再是低收入者。實際負責攤販管理的警察局人員,能如數家珍的指出那名小販開的是洋轎車,那些攤販代表有幾棟幾百萬元的樓房。市府如今也沒有「要照顧低收入百姓」的牽絆了。

 

「為了維護公眾利益,該做的就是要做,」有「蠻牛」之稱的蘇南成,決定要割除市區裏嚴重影響交通的最後一塊瘤。

 

預料的阻撓果然都來了。和蘇市長原是拜把兄弟、如今立場分明的市議員蔡世仁,公開指責這項決定「欠考慮」;曾經數次選舉都支持「大頭」「蘇南成的綽號)的許多攤販都說他「忘恩負義」,甚至有人揚言要殺害市長的父母;而中央、省府和各級民意代表更是壓力頻頻。

蘇南成卻有他的堅持:「只要有原則、有制度,即使觸動群眾也在所不惜。」

市府並非蠻幹。在四年多前,台南市政府就計劃按步就班遷移市區內的攤販。從「吃碗麵出來就被汽車撞死」、「幾乎天天都有車禍」的小西門圓環開始,到這回民族路攤販遷移,市府事先都在市區外安排好另外設攤的場所。

 

像這次,早在兩年前,建設局就開始物色設攤新址,將兩所耗資兩億元、有電梯和升降梯等設備的現代化市場,劃出部分用來安頓有案和無案的小販;警察局也嚴格限制攤位轉讓,此外,在公告發出以後,還配合區公所一起挨攤發送通知單並進行勸導。

雖然民族路的好些攤販早已租下街道兩旁的店屋,或另有去處,但是反對之聲仍然很大。被安排到市場樓上的飲食攤販尤其不樂意,「誰會專程上四樓吃碗麵?」賣了二十多年陽春麵的老先生很不以為然的說。

市府軟硬兼施。一面代為解決某些不便,例如提出如何讓機車免費停靠的建議,一面也認定攤販聲稱沒人上樓吃東西、逛貨攤是「習慣」問題,「默許壞習慣,社會怎能進步?」蘇南成指出。

 

市長也認為「有市就有人」,他要攤販進去先試三個月。可惜沒人願當實驗品。

磋商、陳情和隨之而來的壓力,只是給雙方帶來了更多的堅持。對峙的情勢越來越緊張。

去年八日底,市井傳出謠言:一說蘇南成要走了,一說省府已下令延期夜市拆遷。

二十七日,蘇南成飛往馬尼拉,接受菲律賓政府頒贈的一九八三年麥格塞塞「政府服務獎」。臨行前再次叮囑各部門「計劃照樣執行」。

 

三十一日晚上,民族路人山人海。有去拍照的,有去吃「最後晚餐」的,各攤位大發利市全賣得精光,「比過年還熱鬧十倍」,一位攤販回憶說。

另一方面,市府相關部門的二百多人嚴陣以待。凌晨兩點一到,拆除隊一馬當先衝進民族路,老態畢露的攤架應聲而倒;清潔隊接上來清掃垃圾;另一邊,警哨此起彼落,警察們也忙著疏導交通和攤販,惟恐有人趁機搗亂。

 

清晨七點,民族路煥然一新,附近居民以為自己前晚夢遊搬了家,有些市民甚至當天下午專程開車到民族路「去試試路況」。

 

攤販示威

但是就在這天早上,市政府大門口靜坐了一百多個攤販和家人,他們希望市府收回成命,准許他們繼續經營,即使幾個月也好。

示威持續了一個星期。參與攤販遷移計劃的律師胡時武形容當時市府「像座被圍的孤島」。

那邊,堅持要建立政府威信的蘇南成,在菲律賓時時遙控著情勢:「誰也不得擅改命令,任何後果全由政府挑。」

 

接下來的幾天,每天下午兩點開始,充分的警力佇守在附近各路口,嚴禁攤販進入民族路。

僵局對立到市長回來後,蘇南成從市長室窗口往外一瞧,「不像話!」立刻下令撤走拒馬和警察,「政府又不是癱瘓的政府,誰有話叫他進來當面談。」

 

市長耐心的聽完攤販們的大堆理由後,還是告訴他們「不可以破壞法紀和制度」。

靜坐示威無效,兩、三百名攤販要向更高階層陳情。包車剛上交流道就被警局人員勸阻,他們又分別搭乘火車、汽車兩度到台北,卻分別在中正紀念堂和新公園裏被勸說作罷。攤販陳情不成,但整件事已發展成炙手新聞了。

攤販兩次北上加上後來又到省府奔波,許多壓力接踵而來。可是蘇南成不為所動,執意絕不復市。

就像他過去「請城隍老爺搬家」拆除城隍廟違建、遷走師專附小牆外的吵嘈攤販一樣,蘇南成再次表現了他的剛強。

在議會裏也是如此。他無懼於每次市政總質詢時,議員們藉機給他的難堪和人身攻擊;他也不耽心議會刪減預算,因為他總有辦法勸說一些有錢的市民捐款建設市政,像以往的千人美展、故宮文物展和安平古蹟的修建等等。

小市民很瞭解這位市長的作風。「很多事他做得是有些過份,不過都是為我們好嘛!」口嚼檳榔、聽著「紅豆詞」的一位計程車司機說:「民族路夜市好比是我們台南人的根,以後要吃東西就很不方便了,」但是「這條路附近的確比以前好走的太多了。」

 

熱鬧再現

目前,攤販暫時在小府城攤販中心預定地對面租地設攤,他們搭起高架、覆上石棉瓦,攤位貼上瓷磚,碗盤全部換新,日光燈和各攤招牌懸掛高度也都一致。民族路夜市的髒亂消失,繁華熱鬧卻又重現。

三年後,台南都市計劃中的「小府城」住宅用地,若能順利變更地目為商業區,一座佔地五千多坪、由私人出資、參考新加坡小販中心設計的「小府城攤販中心」,將出現在小府城三十公尺寬的馬路邊。

如今,台南市區內的攤販,大致上已整頓得差不多。留待蘇市長解決的是,如何以有限的警力,防止無照攤販死恢復燃或「攤外攤」的滋生?

台南市其餘的攤販整頓也能像違建拆除那樣貫徹和有效嗎?這得看蘇南成和以後的市長是否仍如以往一樣的有決心、有魄力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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